丁飛龍
我輩農村出生,
很小便識得豬、狗、牛、羊,
記得小學啟蒙教育階段時,
我問語文老師:為什麼一樣是畜生,
而豬狗有反犬偏旁,
牛羊沒有反犬偏旁?女老師讓我問得無以對答,
最後窘得扭頭就出了課堂。
後來就來了一位上了年歲的男老師,
振振有詞地說,
等上了大學有了豐富的知識,
就會瞭解這些謎底,
好好學習吧!此話千真萬確,
但如今想想還有噴飯的念頭。
我十歲之前不怕狗。
肥頭大耳的狗,
我敢將它的大耳朵扯起來;瘦頭小耳的狗,
我敢用手卡住它的嘴唇。
可是有一年春天,
我在外婆家與幾個小夥伴玩捉迷藏。
正玩著,
忽然發現前方麥田成片成片的麥禾搖晃得厲害,
然後又成片成片地倒伏了。
跑過去一看,
居然是兩隻狗在廝殺。
於是我喚來同伴,
商量後用泥巴、竹竿去砸、去打這對滾作一團破壞了大批麥田的狗。
兩隻狗停止了廝殺和滾爬,
轉而向我們追來。
我發現狗的眼睛紅得像要噴血一般,
便拔腿而逃,
結果剛跑到場角,
一隻狗咬住了我的褲腳管……這一驚嚇,
我居然當晚就發燒,
躺了整整三天。
這次經歷,
讓我切實改變了對狗的看法,
平時聽見狗叫我便退避三舍;如果到一個陌生的地方,
眼光先搜查有沒有狗的蹤跡。
在我工作的單位,
一位元同事仍然居住于鄉下,
但蓋的房子是鄉村別墅,
一個周日邀約我們去他家。
我卻在他家的大鐵門口怔住了,
原來他家養了一條足有百來斤的狼狗,
窺視人的眼角露著凶光,
讓我不寒而慄。
同事把狗攔在一邊,
我才猛地跨進他家。
但餘下來的時間,
我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拴狗的門外。
同事向我們誇讚他養的狗,
舉了兩個例子。
有一次同事騎車去買肉,
狗跟著同往,
半路上肉與籃子一起掉了,
到家了才發現自行車後座上空空如也,
正焦急,
狗嘴裡叼著盛肉的竹籃進了家門,
一看籃子裡的肉完好無損。
又有一次,
同事的妻子從自留地裡摘了瓜、割了菜回來,
在廚房煎炒烹煮忙活了許久,
才發現房間的一串鑰匙不見了。
此時天色已暗,
同事回家不由分說就掏出自己的一串鑰匙讓狗嗅了嗅,
狗躥出家門飛快地向遠處跑去,
一會兒叼著一串女主人的鑰匙回來了,
原來是遺忘在自留地裡了。
狗是神奇的、忠厚的,
每當外出一路奔跑不管多遠,
都能找到原路返回,
據說在每一個三岔路口狗會留一點分泌物作記號。
狗的忠厚簡直到了愚忠的程度,
有個陌生人將主人家門外的一塊破塑膠布拾走,
狗便勇猛地沖上去奪,
陌生人手執棍棒打,
狗的頭上身上多處皮開肉綻,
但依然大叫大撲。
後來主人出來了,
喝令狗止住……
我家的陽臺下麵聚集了三組遛狗的人與狗,
一頭黑狗拼命向前狂跑,
跟著的是一個少女,
已然大汗淋漓了,
但無怨言、不喝停,
也許她是以遛狗的方式強迫自己鍛煉。
另一頭是小狗,
東嗅西嗅,
總是在草叢、垃圾等處咬出一張又一張零星的廢紙,
遛狗的主人直跺腳,
大罵其不懂衛生云云。
還有一頭是高個子的狼狗,
威風凜凜,
而牽狗的是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,
人與狗並行,
走路慢條斯理,
狗的頸脖系著銅鈴,
不時傳出碰擊聲,
一路上沒有人與狗的任何對話,
默契得老人停、狗也停,
老人用一隻手捋一下額前的散發,
狗也會放慢一下步子,
篤誠、互動,
真是感人。
遛狗,
於我是從不問津的,
只是觀看。
但於旁人,
也許是一種生命的享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