廖 君
家狗,是人們家園最忠誠的守護者。
懷念家狗,懷念我們人類與動物和諧相處的感情……
20多年前在來龍村落,家家戶戶都養狗。
當年我們一家在鄉校裡居住,對老家的一座舊屋放心不下,特別養了一條小白狗。
那時我們每週總是往來於鄉校與農村,經常返回村莊帶豐富的飯食給小狗。
每次回家的時候,白狗總在村路上等待著,只要是家人,它都會撲上跟前用嘴蹭著褲腳,或拉咬著我們的衣服,異常高興地與我們親熱,或呼哧著歡快地跟跑回家。
在村野小道上,母親挑水時白狗時常伴左右,有了家狗開路,夜晚與早晨挑水不必害怕蛇鼠的攻擊。
農村的夜晚還未通電,顯得非常漆黑。
白狗是家人的保護神,它守在老屋的院落,隔著門柵守望著外面的動靜。
有時深夜生人來訪,它會躍起狂吠,黑夜中宣示著主人的威嚴。
小狗漸漸長大了,我們又要離開村莊到校園居住。
我們原本想帶它到校園安居,但學校不能養狗。
白狗顯得依依不捨,它落寞地孤獨地守在老屋的門外。
因為要讓它自由覓食只有讓它露宿在外,有家不能歸了。
我們曾囑咐鄰居定期幫忙餵養白狗,但每次回來白狗都餓極了,總狼吞虎嚥地吃我們帶回來的飯團,不停地汪汪叫喚,好像傾訴委屈,我們不再信任鄰居了。
家人只能一個星期往返一次村莊,白狗只能一個星期才能飽餐一頓,其餘時間只能浪蕩在村野中,刨點垃圾或跑到田地捕捉小動物充饑。
白狗一天天一瘦了,有一次回村莊時,它遠遠地撲將過來,支吾支吾地磨蹭著我們的腳跟,眼眶滿是淚水。
突然發現它的一隻腳受傷了,還有血漬。
我們很是心痛地撫摸著它的頭,想方設法弄了草藥把傷口包住,全家人都對白狗放心不下了。
幾個月後,母親從村莊出來,說白狗很瘦了,境況很淒涼。
家裡作了一個難過的抉擇,把狗賣了,不想讓它再受罪。
全家人回到了老家的村莊,是想最後看看白狗。
一個沉重的黃昏,這是令人終身難忘的黃昏。
我們如常回到村莊,白狗欣喜若狂,逐個地與家人親熱,撒歡地跟隨著回家。
母親取下了飯團領白狗進入天井,悄然關門了。
白狗滿足地吞咽著飯團,它太餓了,估計幾天來無東西落肚。
父親斷然叫我出去,我瞧見白狗的饑餓模樣難過極了。
在屋外,忽然一陣狂吠聲中,一群村狗塵土飛揚地跑追著陌生人。
鋇狗強來了,他長得兇神惡煞,穿著長筒水鞋,是方圓十裡出名的買狗人。
他帶來了血淋淋的狗鉗,還有髒汙汙的大鐵籠,已有兩三條黑狗奄奄一息地蜷曲在籠中,一種不祥的念頭油然而生。
我大聲地叫喚父親,不要弄傷了我們的白狗。
高大的鋇狗強拎著狗鉗快速地閃進了老屋。
突然聽到屋裡驚懼的嘶叫聲,那是我們白狗的聲音。
我揪心地聽著屋裡的聲響,我們的白狗在作淒涼的奔逃。
這裡曾是它忠誠守護的院落,現在密實的四周讓它無處可逃。
它被主人出賣了,我們只能可憐地讓它與高大的鋇狗強角力。
我在屋外聽到白狗的慘叫,妹妹傷心地哭泣。
忽然間屋門打開,白狗猛地探出頭來,好像向我們求救。
突然有人用門使勁地夾牢白狗的頭顱,白狗慘烈地撲騰著,嘴角滴瀝著鮮血……我大聲哭叫“不要這樣!”兇狠的鋇狗強卻厲聲呼喝大家不要靠近。
我已淚流滿面,任由白狗掙扎,卻愛莫能助。
白狗奄奄一息地被鉗住脖子,塞進了大鐵籠。
我最後看見的,是白狗那渾濁的眼睛滿是淚水。
那一年,我才10歲多。
多年來,我常常質問父母為何當年一定要騙賣白狗?父母一面無奈。
永遠的家狗,我農村生活最內疚的記憶。
從那以後,我不再吃狗肉了。
家狗,是人們家園最忠誠的守護者。
懷念家狗,懷念我們人類與動物和諧相處的感情。